当天深夜,姜奈和谢阑深登上了飞往爱尔兰的航班。
在头等舱里,四周的旅客都已经深度睡眠,姜奈将顶头的阅读灯揿亮,借着暖黄的光,去看闭目休憩的谢阑深,她心中犹豫片刻,伸出白皙的手很轻覆在他的额头上方。
薄烫的温度,与她手心形成了鲜明对比。
谢阑深在发高烧,体温比她高太多,也难怪在车上挨近时,没有察觉到她也在生病。
姜奈手刚要拿开,防不胜防地被他手掌心握住,力道很紧,灯光下加深了他俊美的脸庞轮廓,连神情都比往日要专注的,温声唤她的名:“奈奈。”
姜奈内心又开始难受了,努力在调整着呼吸道:“你高烧成这样不知道吗?”
谢阑深没有意识到自己生病,甚至不知从昨晚被姜奈拒绝后,这一整天是怎么浑浑噩噩度过的。脑海中想到的,都是她那些决绝冷情的话。
想以她的性格,爱他的时候清清白白,离开的时候也会让自己断干净。
若是这样,可能他也即将沦为和焉云亭一个下场,不珍惜她的感情,就会被她永远放弃。
谢阑深在失而复得后,反而更担心这是场梦,指腹一点点去摸索着她的指骨,如今的状态里,就像古代里丢城弃甲的君王,将那点筹码都如数为她奉上:“奈奈,我爱你。”
他自从求婚成功,倒是把爱她这话挂在嘴边了。
姜奈手被握着动不了,只好主动倾靠过去,红唇去碰了碰他太阳穴:“我叫空姐找点退烧药给你吃?”
谢阑深感到额头处被一抹柔软碰到,连带心脏都跟着慢下,低声求她:“再亲下。”
姜奈却顾及头等舱还有其他旅客,摇了摇头,抿唇对他微笑之后,便将空姐唤了过来。
普通的退烧药,飞机上是有备的。
姜奈要了两粒和温开水,坚持要谢阑深服用。
“你体温太不正常了,这样会烧坏脑子。”
谢阑深在她温柔的坚持下,眉头都不带皱的吞了药,完事了,又想去握她在毛毯下的手。
姜奈没躲开,将阅读灯熄灭,歪了歪脑袋枕在了他肩膀上。
一切静下来后,头等舱四周都昏暗不见强光,她今晚混乱的思维也终于有了空闲理清楚。
在分开一年之久,会选择再给谢阑深爱她的机会,原因很简单,感情上,她除了谢阑深外,从未想过考虑他人。
只是她没想到过,自己爱他比想象中还有执着。
几乎在谢阑深说出结婚那句话时,心中已经偏向他了。
之前二十二年的人生让她居无定所,渴望过上一个普通人温暖的生活。
姜奈不想在与他心意相通后,去浪费彼此每分每秒的时间了。
何况她这么努力工作,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这样在历经重逢之后,也能给予谢阑深,最好的爱。
心是定下,不过有个问题,姜奈还是想问问他。
“谢阑深?”
“嗯。”
……
在头等舱里,谢阑深睡不着,一直没主动说话,是想给她安静休息的空间。
姜奈却靠近他耳边,轻声的问:“当初为什么几个月后,才看那封信?”
她当初太难过了,无法做到当面跟他分手。
于是离开酒店时,就留下了一封分手信就回申城,专心投入忙碌的拍戏中了。
后来在酒局上从顾明野口中,听到他转述谢阑深的话:
说是在泗城不会有任何女人,她随时可以来找他。
姜奈态度很坚持,依旧断了彼此的音讯。
在此期间,似乎谢阑深那个圈大部分人,还以为她和他是在一起的。
再后来俞睿的出现,给她递了份谢阑深转让的资产协议书。
姜奈才知道谢阑深迟迟没拆那封信,心存疑惑,想问清楚为什么早早不拆?
对此谢阑深沉默了许久,而姜奈指尖勾了勾他手掌心,小声说:“你不是让我教你怎么去爱我吗?这就是第一步,不许在把事情闷在心里。”
谢阑深薄唇扯出笑痕,许是服了退烧药,让他的意识比平日松懈三分,另加上她软言软语,很轻易就放弃抵抗,握紧她白细的指尖,嗓音低低道:“我猜到你是来泗城分手的,不去拆那封分手信……总能让我自欺欺人觉得没有分,后来几月你都了无音讯,就没忍住让顾明野去找你了。”
结果顾明野把话一字不漏的转达,他依旧是等不到姜奈的回头。
谢阑深等了数月,才拆了那封信。
如今想起来,就跟心头刺般,想她一次就往里刺进一寸。
“所以你后面看了信上我提出分手,就让秘书给我送分手费来了?”因为这个,姜奈哭了不止一次,特别是在专访的台上那次,当着所有媒体记者的面,哭到现场的灯光中途被关。
事后,她团队花了好大力气,才摆平被录下的视频。
姜奈那时是真以为,跟谢阑深之间多年的感情真的散了。
她耿耿于怀这点,用牙齿去偷偷的咬他肩膀泄恨,不过隔着衬衣,也不疼。
谢阑深修长的指将衬衣领口解开几颗纽扣,溢出薄唇的嗓音混着温热气息,让她别咬衣服,咬这个位置。
姜奈真咬了,似要将这一年来的心酸委屈,都统统的还给他。
谢阑深感到痛的同时,内心也得到莫大的满足。
她永远不知道那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防备之态,说话冷清的模样,是能让他内心彻底慌了。
不见面还好,见了面,完全受不了被她这样对待。
谢阑深习惯了姜奈的温顺,如今也喜欢极了她凶巴巴的一面,在半暗光线里,低头去摸索着靠近。
沿着额头,蜻蜓点水碰到了卷翘的眼睫,鼻梁以及往下一点,就是她的唇了。
姜奈避开半寸,声音很轻说:“我当初要接了你的分手费,是不是就彻底结束了?”
谢阑深薄唇还贴着她脸颊,语调极低缓且清晰道:“不会结束。”
他给姜奈那些资产,想必姜奈是没有仔细去看的。
是足够让她带资进组,去拿下想演的各种电影角色,也能让她拿去投资内娱的产业。
“我原先想给你这些,是不能陪你的话,至少能让你生活上过的舒适些。”
谢阑深说到这,也是苦笑:“结果倒好,你把镯子和给你的无限额卡都还回来了。”
姜奈用脸蛋去蹭他的脸庞,带着无声的依恋:“我不要你的钱。”
“我知道。”谢阑深握紧她的手,加重语调的口吻:“一直都知道。”
姜奈想要的是他被谢家剥夺且扔弃多年的情感,她从始至终都坚信谢阑深即便是在窒息童年里浇灌长大的,却没有彻底的丧失爱人的本能,依旧是那个给予过她温暖的男人。
“谢阑深……爱尔兰的婚姻制度是不能离婚的,你真想好了?”
谢阑深想的很清楚,用百年结婚的约定换她一生,这笔买卖是他赚的,同时反问她:“你会怕吗?”
结了婚,就生生死死都要跟他绑在一起了。
姜奈眼神坦诚且温暖,看着他说:“从十六岁与你相遇起,但凡与你有关的任何事,我都不怕,也不后悔。”
谢阑深喉咙缓慢滚动,又有了想亲她的冲动。
姜奈今晚先前几次都避着,没有让他得偿所愿,这次低下头过来时,没有在避开了,浓翘的眼睫半合下,挡住了一丝羞涩的情绪,在谢阑深仗着黑灯瞎火,将唇舌润到她唇间时,声音断断续续溢出几个字:“会被航班上的空姐发现。”
谢阑深手臂搂着她的肩膀,起先还算克制,后来就有点越激烈的意思,深吻至她的喉咙处。
姜奈不敢喘,怕头等舱其他旅客会听见暧昧的声响。
到最后,是将自己发红的脸蛋,用力紧贴他的胸膛前去小口呼吸,指尖揪紧他的衬衣已经麻木。
渐渐地谁也没说话,谢阑深抱了她会,才将毛毯扯过来。
严严实实包裹紧了她微暖的身体,下颚抵着她的脑袋,低声说:“睡吧。”
姜奈是很累,毕竟下午化妆,又录制了一整晚的节目,都是消磨精神的。
她迷迷糊糊中陷入了睡眠里,脑袋始终是挨着谢阑深的肩膀。
中途也醒来过一次,见身边的男人也闭目熟睡,姜奈不知愣神了多久,定定看着他俊美熟悉的脸庞,在暗光里终于有了真实感,不是梦。
后来,她悄悄起身去了躺洗手间洗脸,还遇到了负责头等舱的空姐。
姜奈想到谢阑深那个吻,略有尴尬,握着门把推进去时,空姐突然朝她眨眨眼,温柔轻声说:“那个男人是你的绯闻男主角吧?奈奈你一定要幸福,我是你的头号粉丝哦。”
姜奈怔了几秒,随后扬起了笑容道:“谢谢,他是我的丈夫。”
即将在12小时后,会是她合法的丈夫。
空姐瞪圆双眼,许是没想到姜奈会亲口承认恋情,还是正儿八经结婚了的那种。
姜奈这会已经走进洗手间,简单洗漱过后,才折回头等舱。
刚过去,就看到谢阑深不知何时醒来了,端坐在位置上,手上拿着她的毛毯,深沉的视线在看四周。
“还高烧吗?”
姜奈自热而然伸出白皙的手,去碰他的额头,感觉体温有点降下了。
谢阑深目光盯着她没移开,专注到偏执的地步:“去洗手间了?”
“嗯。”姜奈被他的手指握住手腕,微微一扯,就坐在了旁边。
谢阑深是有想继续吻她的意思,触碰到姜奈的脸蛋,刚洗过,肌肤很清凉,与他偏高的温度不同。
“你病好了?”
姜奈原意是问他发烧这事,结果谢阑深听入耳,以为是指另一件。
他用薄唇去磨她的唇角,低声如呓语般道:“我年幼时严重到无法正常和人交流,不喜同辈……后来随着年龄渐长,开始意识到这样是不正常的,会在谢家落下口实,就开始装作与弟弟们团结友爱。”
姜奈不是问这个,却耐心听他把话完整说完:“奈奈,我无法保证是不是彻底痊愈了,但是能自控。”
“那你不能自控时,会怎样?”
姜奈想清楚这一点,以防哪天遇上这样的情况。
谢阑深沉默了会,似乎在想该怎么描述,字字溢出薄唇被磨得沉缓:“会有轻微的虐待倾向,所以这些年我用斋戒来克制杀生行为,若是对你的话,会忍不住想跟你疯狂做那事,想用手指揉碎你身上每根骨头……”
姜奈莫名的蝴蝶骨一疼,想到了以前谢阑深在床上,就特别喜欢摸索她这副身体的骨头。
有事能摸上个一两小时,都没半点厌烦的。
谢阑深用笑容掩饰内心真实阴暗的一面,低声让她别怕:“我连在床上多用力几分待你都舍不得,又怎么会真揉碎你的骨头。”
姜奈耳根红了,别开了眼睫:“不跟你说了。”
谢阑深点到为止,将毛毯重新给她裹好,没忍住,薄唇在她唇上亲了两口:“继续睡会,抵达了会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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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决定来爱尔兰领证结婚,是没有通知圈内的好友。
连选择复合,重新给彼此一个爱对方的机会,都没有泄露风声。
飞机落地后,在爱尔兰这边,早就有专车在机场外等待多时。
繁杂的结婚手续问题,姜奈都不用操心,谢阑深那把早已经安排妥当,先直接去领了证,其余的事,都被放到了最后。
流程顺利到,当姜奈被恭喜成为谢太太时,还有点不真实。
这种感觉很虚幻,一年前她还因为计较谢阑深不爱自己,决绝的分手了。
一年后,时间没有淡化两人分开后的感情,反而越发弥足深陷其中。她竟然真的如愿以偿,和谢阑深领证结婚了。
到了傍晚时分,谢阑深带她到附近的酒店休息。
如今有了合法身份,他与她十指相扣,走在街道上,也显得漫不经心,朝秘书给的地点走去。
姜奈偶尔,会抬起头去看谢阑深,俊美的脸庞神色很温柔,看得出是真心接纳这段婚姻的,没有半分勉强。
她弯起唇角笑了起来,忍不住朝他撒娇:“你再跟我说一次,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又决定要我的?”
谢阑深停下脚步,在一面满是蔷薇花的街道,手臂去搂住她的腰,缓慢地朝前继续走,低沉平稳的嗓音随着晚风,飘进了她的耳朵里:“你刚被我捡回家的第二个月,半夜偷摸着跑到厨房,给我煮了一碗驱寒的汤药。”
那年姜奈幼小的可怜,连看人的眼睛都跟麋鹿般无辜,纤瘦的身躯藏在了一件白色的长袖睡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照顾人的。
而就是他眼里这样的姜奈,在用自己一点点的举动温暖着他那颗冰冷的心。
谢阑深轻易就被那碗驱寒的汤药给收服了,姜奈与他,刚开始是精神上的藉慰,慢慢在两年朝夕相处中,他就像是雕琢出了世间最美的一块宝玉,想将她存放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些话,在飞机上谢阑深已经说了三遍,姜奈还是听得津津有味,脑袋又一歪,追问道:“那你把我送到申城读书后,又是什么时候下定决心想要我?”
谢阑深看着她乌黑湿漉的眼睛,似回想到了两人最初的甜蜜。
在姜奈一再追问下,吐露出半句:“那时发现你终于长大了……”
姜奈还想问,却被他手掌握住纤细的肩膀,耳边也传来温热的低头声:“谢太太,这种夫妻情爱的事留到回酒店问……我肯定身体力行的满足你。”
姜奈脸迟钝的发热,想骂他没正经,结果半天却跟着笑了。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