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大地依然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
襄平城头之上,一盏盏灯笼正在黑暗之中缓缓地移动著,那正是一列列巡城的士兵。
自城头望去,远方夜幕低垂,漆黑如墨;瑟瑟的秋风掠过城头,吹得城上的锦旗猎猎作响。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远处的黑暗之中,一阵轻微而又杂乱的声音蓦然间响了起来,在寂静的氛围之中显得是那样的清晰。
灰蒙蒙的夜色中,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不少的人影在微微晃动著……
不多时,黑暗中的声响渐渐消失无踪;随后,三簇耀目的火光打破了无尽的昏暗,在寂静的夜色之中绽放开来……
忽闪的火光下,隐匿在黑暗之中的人影也变得依稀可辨…… 这竟然是一支黑压压骑兵!
这支骑兵中当先的是一名面色冷峻的中年将领,此人一身绣袍金甲,胯下骑著一匹神骏的白马,垂胸的长髯之中夹杂著缕缕的雪白,在众人之中显得尤为醒目。
此人正是公孙度!
在他的身旁,则是乐浪太守张敞、豹师将军卑远、王渉以及其副将王成、参军孙绞等一众亲信之人。
在接到雷云中箭的消息之后,公孙度当真是欣喜万分! 此事他精心策划了那么久,一番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尽管中郎将陈训及其所统领的八百敢死之士在此番行动中全部丧生,但也算得上是顺利完成了使命……
退一步讲,即便是雷云重伤未死,那对他也算得上是一桩大大的幸事。
在核实罢这一消息的真实性之后,公孙度决意立即起兵……
隐忍蛰伏了整整三年,一雪前耻的时刻终于来了! 望著不远之处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的襄平,公孙度表面上虽然十分平静,但心绪却是汹涌不已!
他公孙度在世上纵横了半生,也自负智计过人,可是却在三年前才赴任不久便一下子栽了个大跟头;而更为可笑的是,他竟然还是栽在了一个二十出头、默默无闻的年轻人手中……
本以为永无翻身之日,然而上天还是眷顾了他一回。
那雷云竟然没有杀他!
在被其外放为官之后,他又看到了卷土重来的机会! 三年来他效仿勾践卧薪尝胆,暗中积蓄力量,费劲心思寻找外援,所谓的正是而今这一刻……
三年前所失去的所有,这一回他要连本带利地都拿回来!
此番起兵,他将所率的二十余万兵马分成了三路;一路趁著夜色奔袭襄平北大营,一路突袭襄平南大营,他自己则亲率三万余骑兵直奔襄平而来……
如今,这一切进展的皆是十分顺利。
几簇火把在军前燃起后不久,襄平城的城门突然缓缓地打开……
举火为号,这是他与城中旧部的暗约。
“主公……看呐,是我们的人。”
一旁的将领王成见状,当即有些激动地望了公孙度一眼。
“好……太好了。”公孙度微微朝城门打量了几眼,面庞之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随即,他缓缓地抽出腰间的佩剑,高声喝道:“众军听令……冲!都给我冲进去!”
“杀!!”
“杀……”
刹那间,嘹亮的喊杀声撕破了宁静的夜空!
在先头众将的带领下,后方的众军纷纷举起兵刃,潮水般的涌向敞开的大门。
……
在襄平城北的大营,相同的一幕正在上演!
当高句丽将领格尔塔率领大军奔袭至大营之时,恰恰正逢辽东军的“早饭时间”。
此时,整个大营灯火通明,饭食飘香,正沉寂在一片轻松愉悦的氛围之中,令人好不向往……
此情此景,格尔塔顿时大喜,继而将所率的十万兵马分成了三路,分别从大营的东、北、南三门杀入营中……
乍遇突袭,大营之中的辽东军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而后纷纷拿起武器奋起抵抗,整个大营顿时陷入一片大乱之中!
激战持续了片刻,驻守大营的辽东军终是寡不敌众,纷纷朝著大营的西面溃退,整个大营即告陷落……
顺利攻占襄平北大营之后,格尔塔心情大好,当即传令全军就地休整,严防辽东军反扑。
他倒并非不想乘胜追击,将辽东军彻底打垮,而是心中存有一些顾虑……
辽东军虽然被击溃,但此时天色尚未放亮,谁知道率军追击会不会遭遇埋伏?再者,此番为了达到突袭的效果,十万大军已经片刻未歇地奔袭了整整一夜,兵卒战马均已饥疲交困,于战也是十分不利……更何况,适才辽东军尚未完全退走,他麾下的士卒便已饿狼一般地扑向营中那热腾腾的饭食,军中已经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混乱,如此情形下又怎堪再战?
出于这些原因,他只得下令大军据营而守,以待天色放亮之后再作别图。
望著营中各处正狼吞虎咽的士卒,格尔塔不禁微微摇了摇头,随后策马带著几名部将在营中慢慢巡视起来……
过了片刻,他发现脚下的这座大营当真是建造得极其不凡。
这座大营不但规模十分巨大,而且看上去坚固无比;与其说其是一座军营,但不如说它是一座小规模的城池更为贴切。
仅只这一座军营,便可已容纳十几万的兵马。
又过了片刻,跟随在格尔塔身后的一名将领突然策马凑到他的身旁,微微揖手道:“大将军……有一事末将苦思了良久,总也不得其解,还望大将军指点一二……”
“哦?”格尔塔微微回头望了他一眼,“多隆将军有话尽可讲来。”
“多谢大将军……”多隆闻言当即又略略地拱了拱手,“我等拥有精兵十万,而今又不费吹灰之力便攻下了北大营,何必还要再理会那公孙老儿?依末将之见,明日不如尽起营中兵马一举攻下襄平!如此襄平之东之土地当尽归我王所有哇……”
“多隆将军所言极是,我等人多势众,又何必听从那公孙老儿的号令?将军……末将也赞同攻取襄平。”
“大将军,末将也赞同……”
“末将也赞同……”
多隆的话一落,其余几名将领也纷纷开口附和。
格尔塔微微望了几人一眼,淡淡笑道:“你们是否想过,那公孙度为何要同时向大王与北边的三韩借兵?”
“这……请将军赐教。”一旁的多隆闻言先是望了望身边的诸将,见几人也是一脸茫然,继而又将目光转向面带笑容的格尔塔。
格尔塔轻轻舒了一口气,而后遥望著襄平的方向道:“公孙度此人老奸巨猾,如此行事自然有他的如意算盘。哼……他两面借兵就是欲使我们相互牵制,彼此有所顾忌……你们不妨设想,我等既有此意,那三韩一方岂能不起这份心思?如若我等发兵攻取襄平,那么李成浣(三韩联军统帅)又岂会坐视不理,任由襄平落入我等之手?”
“这……大将军所言甚是。”多隆听罢不禁微微颔首。
随后,他又十分不甘地道:“此番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难道我等就此坐失良机?”
“多隆将军所言极是,这可是绝无第二回的良机呀。”
“大将军,此番若是能取得襄平,大王必欢喜不尽……”
其余几名将领闻言后显然也有些不甘,继而纷纷开言。
“哼……襄平本帅势在必得!公孙度也好,李成浣也罢,谁也别想……”格尔塔闻言浓眉微竖,一张粗犷的面庞之上也登时变得杀意凛然。
言毕,他又微微望了几名将领一眼,淡淡地道:“此事我自有计较,尔等无须再多言……无论如何,还是先等一等公孙度的消息罢。”
“诺……”多隆几人闻言,当即齐声应道。
就在格尔塔与几人交谈之时,一名年轻的将领突然急匆匆地赶了上来,然后气喘吁吁地拦在了几人马前。
此情此景,格尔塔身后的多隆等人不禁面面相觑……
“尔匆忙来此,究竟所谓何事?”见此人满面急色地赶来,格尔塔心头不由地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当即喝问道。
“将,将军……不好了!适才末将在营中查探了一番,发现营中各处皆埋藏著火油、硫磺与硝碳,不少空旷之处也堆满了柴草啊……”年轻将领微微喘了几口气,而后急忙禀报道。
“你说什么?!”格尔塔闻言面色陡然大变,当即翻身跳下战马,一把抓住那年轻将领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将军……这,这座营中到处皆是火油、硫磺与硝碳啊!”年轻将领哭丧著脸,面庞之上充满了恐惧之色。
中计了!
闻得年轻将领之言,格尔塔脑海之中顿时一阵轰鸣!
心念微转,他很快便想通了一切。
此时,他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自足底直冲头顶!
似乎正是在印证他心中所想,正当他被这一消息惊得脑中一片空白时,大营四周突然火光大起,一颗颗耀目的火球呼啸著划过大营上空,而后在营地之间爆发出一簇簇巨大而又绚烂的火花……
城北的大营火起后不久,城南大营的方向也燃起了冲天的大火,熊熊的烈焰几乎将半边天空都染得通红,望之令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