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凰很快也想到了杨露娜。
在此之前,杨露娜的报复行动是他默许的,他就是想把易昕逼得退出她那个“更广阔的世界”,老老实实回到自己身边。这,也算是对她企图逃离的一点点惩罚。
但现在易昕却失踪了,连自己也找不到她,他讨厌这种状况超出掌控的感觉!
他约杨露娜见面,杨露娜很爽快就答应了。他们约在了一处无人的郊外。
“所以,昕昕到底在什么地方?”他一手支撑在腰间,视线斜睨着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
“我把她关起来了。”杨露娜也没有多兜圈子。她早就知道他为何而来,如果不是为了易昕,他就连正眼都不会看自己一眼,只可惜——“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她会在绝望里慢慢腐烂。”
“顺便说一句,她的人缘真的很差。我随随便便,就找到了一个同盟,愿意替我去弄脏手。”
“你做得太过分了!”容凰被她这漫不经意的态度激怒了,他一个箭步疾冲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想害s她吗?!”
“对,我就是想要她死!”杨露娜不仅不惧,谈论起仇人的下场,神情反而是更加狂热,“我要她陪葬!”
“你已经疯了……”容凰咬牙切齿的迸出这几个字,手掌慢慢滑出她的领口,攀上了她的脖颈,“告诉我昕昕在哪里,否则我要你的全家陪葬!”
“你掐s我,我也不会说!”杨露娜大睁着一双绝望的眼睛,死死的瞪视着他,眸中泪意迷蒙,血丝密布,“我还哪有什么可以陪葬的全家……因为她,我早就家破人亡了!你杀我啊,杀了我用我的命换她的命,换你恨我一辈子也记住我一辈子,我还赚了呢!”
是啊……拜你们所赐,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这就代表,我也同样没有了弱点。这一次,终于轮到我反将了你一军啊,少爷。
两人僵持半晌,终于,是容凰先退了一步。他松开了手,冷视着面前正大口c息的杨露娜,眼中的震怒缓缓淡去,低叹一声,语气似是悲悯,似是嘲讽。
“你真可悲,连自己真正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你应该恨的是我,还记得么?是我先把你家的破公司砸了个稀巴烂,又继续穷追猛打,让你们无法另谋生路,你爹才会病急乱投医,最终死在了盛元工厂。你要恨,要报复,你该找的是我——”
“呵……”杨露娜终于调匀了呼吸,她冷笑一声,无限哀凄的抬起双眸,声音苍凉而落寞,“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恨你……那样的话,至少我现在不用这么痛苦!”
说出来了,她终于对自己承认了……她还是爱着面前这个人的,即使是在他对自己做过所有那一切,为了另一个女人,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之后……她还是依然爱着他。
她明知道这是罪恶的,是不应该的,他是自己的仇人,可她就是没办法痛痛快快的去恨他。他始终占据着自己的心,抛不开,也放不掉。
现在,她不想再欺骗自己了。爱就是爱了,她能够恨得决绝,她也能爱得热烈。因为这就是她啊,她的爱和她的恨,共同构成了她的生命,无法剥离。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时,就连容凰那一向淡漠的眸底,此时也不禁略微一动。
杨露娜直直的站立着,两颗浑浊的眼泪溢出眼眶,顺着她精致的面庞静静滑落。被她压抑已久的感情,正在她的体内失控的横冲直撞,阵阵酸楚泛滥而开,犹如一股灭顶的洪流将她淹没。
我从小就喜欢你……我梦想着嫁给你,穿着漂亮的婚纱站在你身边,为你生儿育女……我也知道,你父母的感情并不是那么好,所以我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好妻子,陪伴在你身边,让你不再孤单……
原本以为,那只是年少时的心动,谁知道,就一直喜欢了这么多年。
我可以承认,我选择憎恨易昕,的确是因为我不想去恨你,我的潜意识想要保护你,可是……我也不认为我恨错了她!她真的就有那么无辜吗——?
“如果没有她,就算你不爱我也好,你也不会这样子来伤害我!到头来,她毫发无损,我家破人亡,这差距太大了……!太大了啊!!”
说到最后,杨露娜忍不住嘶声大喊,几近崩溃。这阵发泄似乎也耗尽了她的力气,她甚至来不及去看容凰的表情,就以双手掩面,蹲x身无助的痛哭起来。
那是从出事以来,她积累至今的怨恨和不甘,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委屈好委屈。开了这一个头,她就泣不成声,哭得不可收拾。
我憎恨易昕,可是我也嫉妒她……她有那么多的人疼她爱她,她还有你的保护,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容凰在她面前默立良久,而后,他也蹲了下来,把她的双手从脸上拉开。
杨露娜怔怔的望着他,有了片刻的不知所措。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从这个狠心人的眼底看到了一点怜惜……他,也会为自己心疼吗?
容凰也和她对视着,一边抬起手,从她眼角拈起一滴晶莹泪珠。
“你的眼泪,是为我流的么?”
他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告诉我,你把我放在你心里的什么位置?”
杨露娜心中又泛起了排山倒海的酸楚。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他的关怀,让自己又找到了拥有亲人的感觉,她好像就继续这样依靠他……
泪光朦胧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她只是哽咽着反拉住他的手,缓慢压上了自己的x口。
“这里,一直都是这里……”
他,会对自己有一点怜悯吗,在自己宁可背负着不孝女的恶名,向他乞讨着这一份禁忌的爱情时……
也许,明天捕快就会找到自己,她的青春将会荒废在暗无天日的铁牢里,如果今天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他会舍得给自己一点点温暖吗……?
“那你又想知道,”容凰柔声的继续说着,就像是在蛊惑她,“我把你放在哪里么?”
他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一路虚摸过自己的眉眼,又顺着肩部一路下滑。杨露娜的眼神战战兢兢,同时闪烁着期待和胆怯,她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停下来,她不敢指望他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但只要在他心里,能拥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角落,她就知足了……
终于,他握着她的手……按到了地面上。
他控制着她抓起了一把土,让她反过手掌,又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让沙土随风飞扬四散。
“不过尘土。”
杨露娜的眼泪“哗”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如果泪腺有一道闸门,她觉得自己的泪水是再也关不住了。
不过尘土……呵呵哈哈,好一个不过尘土……在自己为了爱他,几乎付出一切之后,只换来了他心目中的一个“不过尘土”……
容凰那片刻前的温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那刻意的温柔,也只是诱她入局的诱饵,他一向是最擅长折磨人的。在他将杨露娜的内心防线彻底摧毁后,他就不再看她一眼,冷着脸站起身,自顾自的打起了通讯,通知公司里的员工都去找人。
“你不杀我了吗?”见他转身要走,杨露娜又苦笑着追问了一句。
容凰扫了她一眼,唇角扯出她所熟悉的冰冷弧度。字字句句,冷厉如刀。
“我不s你,因为你不配被我s。”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见你,也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既然你如此迷恋我,让你的余生都生活在一个没有我的世界里,我想就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这一次,他当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留下杨露娜在旷野中绝望的哭泣着,她迎风落泪,泪水被劲风吹得横铺了满脸。她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尽数冲花,只留下一道道不堪的污渍。正如她这么多年费力塑造的坚强外壳一样,稍触即碎,徒留满目疮痍。
她哭得气咽声吞,哭得几欲昏死,一个人踉踉跄跄的扑倒在地,仿佛被天地同时抛弃。
……
冷冻库内。
“angel,有件事,之前我一直瞒着你……不对,应该说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随着时间流逝,谢少琛也几乎到了极限,“其实你的剧本没丢,它一直都在我手上……等我们出去了我就把它还给你……”
易昕没有说话,她已经有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了。她小脸惨白,双眼紧紧的闭着,呼吸若有若无。
“你怎么都不回答我了……你还醒着么?”这突来的恐惧,倒是让谢少琛清醒了几分,他坐直了身子,徒劳的摇晃着她。
“你……你别睡,你接着跟我说话啊?随便你想说什么都行……求你了。”
易昕还是没有反应。她似乎已经在美好的遐想中睡了过去。
谢少琛不知所措,急切间将外衣脱了下来,给她披到身上,就像保护一只流浪的小动物般将她包了起来。尽管那一瞬间他冻得差点死过去,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想保住她的命。
他把昏迷的她揽到怀里,一手扶着她的肩,另一手托着她的头,轻抚着她细碎的刘海。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如此接近,却也难得的没有产生任何y望。
她真是一个小小的人儿……身子小小的,脑袋小小的,什么都是小小的……这么柔弱的她,让人很想要好好呵护啊……
“angel,刚才我一直都在听你说,听你说你生命中的每一点美好。我还没有告诉过你,你陪我去见我的父母,我们一起看烟花的那个晚上……也是我最美好的记忆。”
……
易昕这一次失踪,波及到了不少人。西陵辰也通知了两湖商会的员工都去找人,而在这当中,唯一一个知道一点内情的导演,最初却选择了沉默。
他很清楚,是自己让那位易昕同学去冷冻库的,但她怎么就失踪了呢?难道说她一直都没有出来吗?这可是会出人命的啊!
他害怕牵连到自己,他也希望这只是自己的误会,也许她的失踪和自己没有关系,又或者她其实并没有失踪……但在那之后他时不时就查看玉简,却一直都没有得到警报解除的消息。
人还是没找到吗?焦虑开始变成了恐惧,他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决定再去公司一趟。
在楼道里,他遇到了柳茉。
“柳秘书,西陵会长在吗?”因为心虚,他的态度相当卑微。
“西陵会长在开会。”柳茉向他露出完美的笑容,“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
“那……”导演迟疑了一下,现在还不算很晚,楼道里偶尔还能看到几个经过的员工,“能去你的办公室说吗?”
见她迟疑,导演又连忙补充道:“是关于那位失踪的易昕同学的……我有可能知道她在哪里!”
柳茉目光一动,用探究的眼神对他打量一番后,终于是点下了头:“好,跟我来吧。”
到了她的办公室,导演就老老实实将自己收了一个女生的钱,支使易昕和谢少琛搬东西去冷冻库的事都说了一遍。
“柳秘书,事情就是这样了……这,这主要就是一个意外!合同里并没有写过,如果出现这样的意外该如何处理……”导演说着说着,腰板也重新挺直了起来,“我就是想来确认一下,事先写好的酬金,不会因为这件事有什么变化吧?”
没错……把事情都说出来之后,导演反而底气足了。他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z不可赦,他只是指派了两个员工去冷冻库而已,拍摄期间,演员也同样是剧组的员工,合同里并没有禁止他指派员工去冷冻库啊!至于员工之后为什么出不来,那也是其他人的责任,怪不到自己头上啊!
从本质上,他和宿管其实是差不多的人,只是他在娱乐圈混得久了,阅历更加丰富,也就比宿管更经得起沉浮。
只要能把自己的责任摘干净,下一步自然就是保住既得利益!他可都算计得明明白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