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安南什么也没有做,就有两个人在激烈的战斗中同归于尽了。
到现在为止,天空才刚刚黑下去不到一个小时,就已有三人或疯或死。
而且……
“艾蕾”微微抬起头来。
她以祖母绿色的纯净双瞳,静静凝视着远方那一片昏黑的夜空。
不知是不是错觉。
在那三个人死后,天空似乎都变得更加昏黑了。
原本就已是漆黑一片的夜空,此刻更是如同墨汁般……浓郁的黑暗近乎要直直滴落下来。周围路灯所散发出来的光芒,都变得微弱、变得有气无力。
【这会带来什么新的影响吗?】
艾蕾在安南心底说道。
她对此有些忧虑。
“我不知道。也不用知道。”
安南正操控着艾蕾的身体,蹦蹦跳跳走在街上、轻巧无比的回应道。
【但我有点担心。这个怎么看都不普通……】
“当然不会普通。它要么会加速疯狂、要么就是会出现什么灵异事件阻拦我们,再要不然就是群体的削弱或是幻觉……”
安南悠然答道。
【那——?!】
艾蕾的声音猛然提高了许多。
安南列出的可能性,可比艾蕾想出来的可能性,要可怕的多了——她原本只是以为,这或许会让人们的精神变得紧张起来。
但听安南的说法……
这难道不是说,事情变得更加麻烦了吗?
“的确如此,但这与我们无关。难道我分心去担忧,它就会乖乖的、不再出现意外吗?”
安南轻笑道:“那样的话,我可就要在蹲在家中,天天担忧这个世界,以此为众生祈福了……多么慈悲的人啊。”
【那您——】
“我所能做的、要做的,早就已经都安排好了。”
安南悠然看向远方:“的确,这异状令人在意。可在它真正奏效之前,任何没有证据的忧虑和猜测,都是毫无意义的……
“与那相比,和他对话能得到什么——才更让我在意。”
“艾蕾”说着,脚步停下。
鞋跟轻轻敲击并靠拢,白裙的金发少女双手交叠放于身前,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您说是吧。
“亚瑟……**官?”
“你应该称呼我为**官阁下,艾蕾女士。”
有着绚烂金色卷发的青年,挺胸抬头从阴暗处走出。
他穿着笔挺的白色西装与白色皮鞋,没有半分污垢;里面的则是全红色的衬衣与银红斜条纹的领带。由此可见他对“白色与红色”的狂热喜爱。
而即使是跨时代的装扮,也没有难倒亚瑟。他不知用何种手段,将自己打扮的相当得体。
他那无论何时都保持着的庄重仪态、无论何时都一丝不苟的着装,正是将自己视为极高贵之物时才会诞生的自矜之心。
不允许自己的不完美——安南从他的细微举动中,读到了这种类型的性格。
那如同流动的熔岩般闪耀着的双眼,明亮到在夜间甚至能够让他原本就苍白的皮肤和纯白色的衣着变得仿若在发光一般。
仅仅只是对视,甚至只是看到他的存在,就会感到刺眼、必须要移开目光才行。
“……看来,你对我的到来早有准备呢。”
“艾蕾”浅笑着,低声道。
“那是自然。你以为我是谁。”
亚瑟发出了平淡之极的声音:“在我看到发疯的露西亚后……我就花了半个小时,大致搞清楚了现状。我们如今所面临着的究竟是怎样的困难、我应该做什么事、这个噩梦的规则是什么……这种程度的东西,你就可以不用再多费口舌为我解释了。
“为了节约时间,我就直接问了——这是第几次循环?你见到船长了吗?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在可考据的历史中,这是第三次循环。”
“艾蕾”从容不迫的答道:“塞利西亚已经死了——死在莉莉小姐的祈唤法术之下。”
“原来如此……”
亚瑟思索着,缓缓点了点头。
他向前伸出右手来、同时缓步前行,就如同要和“艾蕾”握手一般。
但“艾蕾”反倒是将双手藏了起来,背在身后。她轻巧的、以近乎跃动如同舞蹈般的方式向后移动着,嘴角挂上了神秘而浅淡的微笑,安静的注视着亚瑟。
亚瑟的步伐突然停住了。
“……原来你是这种类型的人。”
他有些苦恼的,将伸出的右手扶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我原本还以为能用更简单的方法杀掉你呢。”
“真是抱歉,亚瑟先生。”
“艾蕾”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但我有朋友告诉过我……如非必要,最好不要和破坏巫师有任何身体接触。”
“你的那位朋友可真多余呢。”
亚瑟停在原地,露出了一个无比标准的、露出八颗牙的营业笑容:“不然你就能安静的死掉了。”
“能容我发问吗?”
“艾蕾”向后跃动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她扬声询问道:“您好像也没有发疯吧。为什么突然要攻击我?”
“……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我还是高估了你。”
亚瑟沉默的摇了摇头,以近乎悲悯的目光看向“艾蕾”:“不是很简单的逻辑吗?
“既然你能知晓这是第三次循环、而我对此一无所知……同时你没有任何能说服我的话,这就说明保留记忆的线索就在你那边——而你在过去的两次循环中,都没能说服我加入你们。这意味着这种资格,我也一定可以抢夺。
“任何噩梦都一定有其出口,区别无非就是这个出口能否以人力达成。”
亚瑟说着,左手放在口袋中、再度缓步向前行走着。
那自信而从容的步伐,如同他并非是走在无人的街巷中,而是走在时装台上一般。
皮鞋敲在街道上的哒哒声,随着晚风悠然传出。
而“艾蕾”已经退到了尽头。
亚瑟仍在缓缓叙述着:
“你们已经重复了三次,都没能解开这个噩梦……
“我猜,这个噩梦中发疯的触发条件,大概是‘开始恐惧、背离自己最深的愿望’,我对船长是很了解的。
“船长是不可能背叛她的愿望的。她不会首先发疯,那她一定是被人杀死的——也就是说,你们已经被困在了这个难题之中,无法得到解答。
“那就退下,让我来。”
亚瑟淡然道:“若是如此,在我将船长和露西亚救走之时……我会尽力试图将你一并救走。”
他说着,将左手从口袋中取出。
他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深红色的丝绸手套,红到像是攥破了心脏一般——
亚瑟将左手探出,伸向“艾蕾”。
“再见了,艾蕾小姐。”
他优雅的说道:“虽然你拒绝了最好的【礼物】,但我还有第二好的可以送给你……”
并将其猛然用力握紧。
“心脏骤——”
“‘心脏骤停’……你是想要这么说吧?”
“艾蕾”完好无损的站在尽头,歪着头笑了笑:“很遗憾,你似乎没有见到那一幕呢。”
“……什么?”
亚瑟怔了一瞬。
下一刻,无可遏制的恐怖瞬间袭上心头。
完全无法抵抗的……诅咒之力形成的无形之手,将他的心脏瞬间捏碎。剩余的咒力顺着血脉袭向其余的器官,瞬间使其瘫痪。
鲜血猛然从他口中溢出,他的瞳孔骤然缩小而后放大——眼前的一切,都瞬间被黑暗吞没,挺拔的身躯骤然向前倾倒、被剥夺了一切力量。
而残留在他视网膜中最后一丝残影,是微笑着的艾蕾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