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生,您的寿筹……怎么会这样呢?”
雨师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生老病死是很寻常的事。你总不会以为,阎浮行走可以长生不死吧?你们现在光景好,一次阎浮事件,十天半个月,大不了半年一年总结束了,我们过去可不行,我过去在一颗果实里待上几十年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果实之间的流速虽然不同,但人在其中,衰老地都是一样快。不然米力也不会死在果实里了。我在阎浮厮混得太久了,不知不觉,就剩下这几年可活了。”
赵剑中唏嘘道:“六年不算短了,阎昭会成立到今天,以天·甲子九的时间算,才两年而已。寿终正寝可是大福气。”
这话无疑是变相承认,自己的确只有六年的阳寿。
“不要紧,增阳寿也不是什么难事。”
雨师妾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大千阎浮,增阳寿的法子不多说,几十种还是有的。就说雨师妾自己,她的血肉可以是剧毒,也可以是大补。她当干女儿养的青红二蛇,就是用自己的血肉喂养,才延寿到今天的。
把阎昭会搜罗一空,为赵剑中凑出百多年的寿元,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
赵剑中摇摇头:“我问你,你的阳寿如何?”
“七百多,我的传承特殊,动辄消耗血肉,经年累月寿数有亏,但补回来不是难事。”
雨师妾如实回答。
通常来讲,阎浮行走的寿数只和阎浮认证的位业大体相关,十都一百,九曜两百,八极四百? 七宫六百,六司八百,五方老有一千左右。
“一般来说? 六司的代行者? 只比他代行的本相? 实力更强。可只有寿命例外,阎昭会中,有一位椿的传承? 叫? 何敬业对吧?大椿以五千年为春,五千年为秋,一万六千岁为一年? 可何敬业的阳寿如何呢??”
“根据他自己所说? 八百出头。”
“我告诉你吧? 无论你用什么法子延长寿命? 阎浮行走只能活一千年。我啊? 是实打实地活了九百九十一年。输给色空那三年还好说? 剩下的就没法子了。”
赵剑中站了起来,他的腰板还是很直,看上去精神矍铄:“小家伙们干得不错,我们走吧,还有一点手尾要处理。”
“知道了。”雨师妾有些六神无主:“这件事我会保密。”
“保不住的? 思凡的人既然知道了。用不了多久? 就会传到阎浮其他人的耳朵里。”
……
海浪涌上沙滩? 瘟乐站在色空身后? 不断地揉弄自己的喉咙。
色空赤脚踩在海水里,浪花打湿了她的脚踝。
良久,海水中闪烁一点金光? 一颗暗金色的骷髅被海水托着冲到色空脚下,那骷髅七孔充斥黑色余焰,正是心焰自焚的牟尼。
牟尼见到色空,激动地颤动起来,可没有声带舌头,骷髅头被海水冲刷着,来回拍打色空的脚,海风吹过骷髅,发出“呜呜”的风声。突然,色空抬起了脚。
沙沙沙……
一个大浪拍了过来,掩盖了风声,色空一脚踩碎了牟尼的头骨,脸上是浓浓的厌弃之色:“没用的废物!”
她犹不解气,一连几脚,把零落的头骨踩得稀巴烂才一脚踢开,叫海水冲刷着自己脚掌的骨头渣子。
瘟乐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语不发。
良久,色空才踏上沙滩,光洁的脚掌一尘不染。
“你这次帮了我大忙。以后不要和老病厮混了,跟着我吧,没有你的亏吃。”
“好啊。”
瘟乐面对色空干脆地答应,尼姑背后,海水中零落的暗金色星点一点点被心火燃尽,世上再无牟尼的一点痕迹。
“对了,我听别人说,你假扮别人,阎昭会的忍土都认不出来,那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自己都忘记自己长什么样子了,这颗果实就要沉入叶海了,这张脸也没用了。”
瘟乐说着,脸上的肌肉和骨骼飞速变化,最终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瘦高个,眼若大星,高鼻梁,嘴角不自觉抿起的时候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眼神冷冽。
正是李阎的样子。
“未来一段时间就拿这张脸过日子吧。”
瘟乐笑嘻嘻地说,
“你应该很久没回苦境了吧,这次可以和我回去看看,就当放假。”
“好啊。”
两个人身后裂开一道瞳仁形状的裂隙,把两人一齐吞噬。
瘟乐眼前是浓郁的化不开的黑暗。
色空拉着他的手,显然心情不错:“我早就听老病猜测,赵剑中的寿命没那么充裕。最多几年,为了活命,他就不得不退出阎昭会。到时候就是我们的好机会。”
“苦境这些年怎么样?”
瘟乐有些恍惚。
“好极了,州壤几千万的生民都奉我为神,四季顺和,河里淌着牛奶和蜜糖,人间仙境不外如是。你到了就知道。”
终于,瘟乐眼前出现了一点光,两人走出黑暗,踩在一片碧绿的山崖边上。
一望无际的碧野高山,天空裂开数不尽的深红色巨洞,灼热的岩浆倾泻下来,又剧烈升腾出笼罩原野的尘霾,磅礴的火焰吞噬森林,吞噬河流,吞噬人工的坞堡和庄稼。
厚厚的云层降下闪亮的黑色尘埃,被凶猛的天灾逼迫逃离家乡的一切生灵,在沾染尘埃后,很快死去衰朽。
乌隆隆的天空上,巨大的黑色蟒身若隐若现,不时把天空捅破一个窟窿,那些岩浆巨洞,就是如此炮制。
“哇哦,人间仙境诶。”
瘟乐干巴巴地说。
一道又一道红色的光影从天而落,它们浑身笼罩着深红的火焰,看不清真貌,只能看到羽翼的轮廓和阴影。数百道红影一齐汇聚,所过之处都发生了剧烈的爆炸,闪亮的白光盖过一切颜色和声音。
瘟乐捂着眼睛,大声说着:“是三眼环球的羽神兵,应该是倾巢而出了。”
色空不答话,仰起头,目光透过厚重乌云,终于看清了天空中巨蟒的头颅,那居然是个模糊但健壮的人身,人身嘴中衔一盏明灯,灯焰前坐着一个佝偻的老人,黑色布褂,双手撑着拐杖。
卓九。
“虽然还没有找到思凡的人,但我这次有90%以上的把握,这颗序列未定的果实,就是四实中,思凡八苦得大本营,八苦命境!请相信我,卓先生。”
穿龙纹旗袍,拿一根金色钢笔作发簪的危月燕如是说道。
“我当然相信你。”
卓九站了起来:“人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