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且该交代的事情都已经交代得差不多,这位上官大人的耐心明显也已经消磨殆尽。
而这位狐狸世子又是个之情识趣的家伙,想来必然也就如此打道回府了。
吴婴这般想道,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晨雾与泥土,不动声色地顺走了桌上的那枚铜钱见面礼,起身离开之际,却发现原本好生生站在那里的世子大人不见了踪迹。
吴婴:“……”
上官棠看着身下抱着自己小腿一动不动,狐狸耳朵都冒出来的那一坨家伙,神色极其无语。
吴婴皱眉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问道:“你给他喝酒了?”
上官棠蹬了蹬腿,没能蹭掉这一坨狐狸,眉眼间起了一层躁意。
她素来就不擅长对付这类软乎乎的东西,她冷漠地用眼神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你看我何时准备酒水了,他分明是……”
刚想说他分明是学坏了,在耍赖,目光忽然一定,看到那一堆鸡骨头上,她顿时没了声言。
吴婴语气凉凉:“醉蒸鸡……”
上官棠:“我就倒了半壶酒,而且酒意早就被蒸散了,怎么可能……”
吴婴打断道:“他酒量很差。”
上官棠:“……”
“而且喝醉的他很麻烦。”
上官棠:“……”
“他若不是为了讨好你,不会吃掉那一整只要人命的蒸鸡。”
上官棠:“……”
“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吴婴干巴巴地一口气说话好长一段话,浑身轻松,方才在她手上吃得闷气一下子都发泄了出去,好畅快。
上官棠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我觉得这件事情我很无辜。”
吴婴冷笑,眸子狐狸喝醉后,她又成了那个没了束缚肆无忌惮的恶徒,猩红的眉眼间皆是张狂的肆意:
“你无不无辜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抱着的是你的腿不肯撒手,怎么?你难不成还有那本事将他给一脚踹出山?”
上官棠现在就挺想将她一脚踹出山去。
这当狐狸前一套,当狐狸后又是一套的,要不要做得这么明显。
趴在她腿上可劲蹭着的世子殿下呼着热气,睫毛潮潮的,抬头仰望她的眼神迷茫又专注。
他扯了扯她垂着腰间的长辫,朝她招了招手:“阿棠阿棠,你过来。”
这一声久违呼唤,当真是将她眼底的坚硬冰冷都给融化了。
陵天苏眼中蕴着朦胧的恍惚,两只银白色的耳朵软趴趴的垂在脑袋上,哪里还见方才冷谈神界万古阴谋的犀利与锋芒。
他手脚并用的缠在她的腿上,团成一坨的模样仿佛直往人心尖尖里窜。
上官棠搭放在桌面上的手指颤了颤,指甲像是要止痒一般轻轻挠了挠桌面一下,微不可查的动作有些紧绷不安。
吴婴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面上肆虐残酷的凶凶表情都绷不住了,只觉得一颗小心脏酥得稀巴烂。
林外,有花灵少年愤愤捏拳:“太放肆了,大人的身体怎可轻易触碰,真是的,大人为什么还不踹开那少年?气死我了。”
粉衣花灵少女满目呆滞,结合起澄风偷溜下山为她捎上的人间话本,她忽然理解到了什么,无不感慨道:“原来大人喜欢这种软乎乎的公子,你看,方才还绷着一张冷若寒霜的脸,此刻融化成什么样子了。”
她看了一眼蹲在草泥堆里的神族少年澄风,正泪脸满面,愤愤地咬着破抹布,心中哀叹一声。
心道跟这种霸道又强大的女人,你跟他狂,只有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份。
再看看这位,压根就不用露出自己的锋利爪子,摊开自己柔软的肚皮,给揉揉,人家心就融化掉了。
澄风你啊,压根就没戏了。
谁让你一出场就那么一副唯我独尊的讨厌模样。
见上官棠没有动,陵天苏攀在她的腿上不断往上蹭靠。
很快就松开她的腿,抱住她的腰,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玄衣叠红衣,
他像是甩不开的牛皮糖一样,窝在她消瘦的肩膀上蹭着,吐着热气的嗓音含糊不清在她耳侧说道:“阿棠,你为什么不理我?”
藏在林间里的观众们此刻面色别提有多精彩。
心道这当人不会怒极把这只臭狐狸给就地点火给炖了吧?
谁知,上官棠发出一声轻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对,我是阿棠,你还认得我?”
陵天苏低低笑出声来,突然觉得她红衣官袍上的烫金飞鱼图安有些硌人,他伸手将她交叠的衣襟领口扯开松散了些。
再靠上去,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阿棠,我跟你说,我今天遇见一个可恶的小混蛋了。”
对于他醉后的无礼举动,上官棠也只是微微眯起眼眸,颔起下巴任由他施为,她轻笑悠然道:“原来你是要跟我打小报告?”
上官棠眼底笑意更深,低着头看他,晨光从东方倾落,洒在她的脸上,并不明亮刺眼的光线映照出她半张温温柔柔的侧颜。
陵天苏冷哼一声,伸手满眼不高兴的指向吴婴,
生气道:“就是她这个混蛋。”
‘混蛋’吴婴:“……”
上官棠长长嗯了一声,语气很有耐心:“她怎么混蛋你了?”
陵天苏道:“她翻脸不认狐狸,昨天晚上明明很乖的,还喂我吃葡萄,还软软地喊我的名字,今天起来,她居然说日后战场相见,生死以对,大可不必对她留情的混账话。”
吴婴觉得有些丢人,抿着唇赶紧走了过来,去扯陵天苏的衣袖,看着上官棠无不尴尬道:“那……那个,这个的确是个大麻烦,你不是困了吗?我现在就带他下山。”
“你别动!”陵天苏顿时甩脸子不干了。
狐狸耳朵动动,挣开她的手,抱着上官棠摇啊摇:“她还说什么神鬼殊途,道不相容,说什么我与她之间隔着生食之仇,啃骨之恨。未来一日终有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我战她个大头鬼啊!明明昨天她说了,要我让她欺负一下,说那样就好了,我就听她话那样了……”
说到这里,他一副大受欺骗的痛心模样:“可她今天在来的路上居然凶我!”
他摇啊摇,继续告状:“她凶我!”
吴婴面色憋得通红,一旁血歌剑受到主人心情所引,嗡然剑鸣不止,她憋着声音,闷闷道:“我……我没凶你,我就是同你争论,是你自己说的,在床上说的话做不得数。”
陵天苏坚定否认:“我没说!”
“你说了!”吴婴也来火了,一双血瞳都染上了秋水朦胧之意:“你自己都说了,那样就不会管我了,你重复了五遍不管我,我做什么那就不关你的事。”
陵天苏一梗脖子,借着酒意耍赖:“我就管!”
吴婴眼中起了一层水汽,有些委屈,强憋着一口气迫使自己表情凶狠狠地去瞪他:“我就不许你管!”
看着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上官棠肩膀颤颤,却是没能忍住,笑出了声来:“你在胡闹什么?吴婴你数数手指头你多大了,竟然跟一个醉酒的家伙争论这些,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
吴婴胸口一滞,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在旁人眼中有多么的幼稚可笑。
好丢人。
好想死……
“所以呢?今日你来,又是为何?”上官棠手掌落在那个不安分家伙的背脊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她看向吴婴,敛去了眼底的笑意,墨色的眸子一派沉沉的黑:“虽然小家伙说得不错,你这下床翻脸无情的本事可真是会让人气得牙痒痒,不过嘛……以你的立场,倒也没错,毕竟……”